丶九十九

红色珠子散落了一地。周防看向安娜，一眼就看出了不幸。安娜跑向他时他无动于衷，脑袋仿佛被抽干了一样。直到安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周防才下意识的举起自己的手。颤抖着，力量前所未有地想要往外涌。他偏头看了看书桌上的时钟，前边摆着一朵红欲滴血的玫瑰。他记得十束说，“king，明天你也要送哦。”

后来十束被抱回HOMRA，染了一地的血。全员沉默着，八田紧握的拳头差点把自己的骨头掐碎。他本来打算睡了的，因为十束哥说，明天要早起，大家一起准备安娜的生日会。结果他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，十束已经浑身失去力气。十束哥是在自己怀里死去的，脸颊被他冰凉的手触碰过，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。

安娜坚强地站在那里，看着安静地躺着的十束，一个马上就要过生日的小姑娘，轻微颤抖着，没有说一句话。草薙想要拥抱她的时候，她没有挣扎，或者说，没有做任何反应。她想起周防房里的那朵玫瑰，那一定是十束的主意。只有十束，才能有这么心思细密的想法。然后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
因为王说，葬礼没有必要。所以一群人到了海边，HOMRA的一群人。安娜把周防准备送的玫瑰拿了过来，安静地放在十束身边。比起十束唇角的血液，玫瑰的颜色要显得红艳一些。但是仍然不及赤之氏族的火焰。温暖而明艳。

大火燃至十束全身时，安娜慌张地想要跑过去，被草薙及时抱进怀里。草薙有力的臂膀拥着安娜娇小的身体。他满脑子想着十束平日里可恶又可爱的话语和表情。就在刚刚还调皮地说着要给安娜准备生日礼物，大半夜了还往外面跑，寻找所谓的美丽的夜空。

他不会阻止十束，他这么疼他，只要十束高兴，不伤害到自己，他做什么都可以。十束也是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护的，不同于周防，草薙像他的大哥哥，永远都能看出十束的内心想法，也能一直成为十束第一个倾诉的对象。因为周防是那样不善言语啊，所以草薙从来没有怨言。但是他希望，早些时候打电话给他的人，不是十束。谁都好，只要不是十束。

安娜的身体发凉，不管草薙拥她多紧。他突然想到，十束还没来得及跟安娜说的一句话。

“安娜，生日快乐。”

草薙低沉的声音在安娜耳边响起，安娜僵住身体，小小的手拉扯着草薙的衣服。草薙能感觉到她的颤抖，然后号啕大哭。清亮的声音响彻蓝天。

毕竟是小孩啊。草薙拥着她没有说话。这句生日快乐是替十束说的，趁十束还在这里，要替他昨晚最后一件事。一件一定会让他挂心的事。想了许多的法子才想到要如何替氏族里唯一的女孩过生日，这么仓促的离开了，怎么能安心。

除了周防和草薙，每个人都哭得很狼狈。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安娜哭，所有的逞强和伪装被一瞬间打破。他们已经看不见十束的身影了，只有张扬的火焰，和周防孤立的背影。

漫天灰烬，海边只剩周防一个人，就像在梦里一般，同样是四处残骸，只有周防一个人在挣扎。漆黑的夜晚像是要把他一同吞没，呼啸的海风也在叫嚣着。

燃起火焰，周防对着无尽的大海释放出所有的能量。一波又一波的海水被蒸发，接连不断地向他涌过来，却始终无法靠近。周防的四周被火焰包围着，空荡着，炽热着。

十束的血液在周防耳边翻腾着，任火焰冲击全身，依然无法伤害它丝毫。如同周防自身一样，只要他愿意，他可以就这样任能量释放，耗尽。但是周防听见十束的声音，感觉到十束的触碰，从左耳延续到大脑，然后散至全身。火焰随之熄灭。

眼前已是空荡一片，包括十束的遗体，残骸，骨灰。消失殆尽。

周防深深呼了一口气，凝视着空旷许久，才终于挪动了步伐。他转过身背对大海，步伐沉重，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，什么都不曾记得。若无其事般往回走，不曾回头。

月亮还是高高挂起，海风吹起地面的沙尘。随着他的离开，海面终是恢复平静。如不曾有人来，亦不曾有人走。静悄悄的夜晚，无人点破，却伤痛依存。